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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秀琼:母亲
发布时间:2018-04-24 13:14:00 来源:广元市昭化区作家协会
母  亲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文|杨秀琼


    当我萌发想写点文字的时候,母亲慈祥的脸庞和忙碌的身影便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。我想写我的母亲,以此来慰藉她朴实无华的灵魂和那些艰难困苦却无比怀念的岁月。

    母亲,生于偏僻的川北农家,上世纪50年代出生,家境贫穷。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她嫁到另一个同样偏僻贫穷的农家。那年,她十七岁。从此,她和父亲一道,用勤劳朴实和宽厚博爱支撑起一个普通的家。

    在我的记忆里,母亲每天天刚麻麻亮就匆匆出门,太阳升起两竹竿高才回家。每次回来,总看见她汗流满面,衣服湿透,脚上沾了些柴草和泥土,长毛掉线,看上去有些不整洁也不干净。她扯猪草的背篼装满后,还要在上面插上些棍子增加高度,以便装上更多的猪草。割牛草时,队里的妇女结伴而归,那个背的最多的人一定是她。耕田耙地担水挑粪,这些男人们做的事情,她也样样精通,好多的活计在母亲那里已失去了男女的界限。秋天,收完玉米,庄稼人把玉米杆砍了,扎成捆,找一棵大树把他们旋堆起来,冬天用来喂牛。母亲旋草做得麻利利索,连隔壁的二爸也自愧不如。邻居有了修房造屋婚丧嫁娶的事情,母亲提前两三天就去帮忙出力,熬更守夜从不叫苦。她蒸出来的馒头又白又大式样又好,都说“体面”。


    

   

    忙完了外面的活儿,母亲又忙着把一日三餐给全家人安排得妥妥帖帖。酸菜、土豆、红薯、玉米面、小麦面、荞麦面是那个年代农村的主要食物,山高土凉,稻子很难栽种,我们要吃上白花花的大米饭一般都在过年过节的时日。母亲心灵手巧,变着花样儿,擀面、烧馍、蒸馍、炕馍、打搅团、拌凉粉,就是一碗稀饭她也尽情发挥灵性,南瓜玉米珍珍、酸菜豆花玉米珍珍、红苕玉米珍珍,每一餐都不雷同,每一餐都津津有味。队里的老人们常拿我母亲影射自己懒惰的媳妇说:“你看人家碾子上的(因老家屋旁原有一个榨油的碾子而得名),莫得一个针扎之空。”也正因为这样,我们家在八十年代成了当地有名的“万元户”,那个金灿灿的奖牌至今挂在老家的墙壁上,见证着母亲当年的勤劳和父亲的汗水。

    如今,年过花甲的母亲不顾我们再三劝阻,去了一家康复医院照顾不能自食其力的老人,每月收入比我的工资还高。她忙着照顾那些老人,整天乐呵呵的逗孤独的老人开心。我隔三叉五去看她,无数次地劝她不必这样辛苦,母亲却说:“我又没偷又没抢,不丢人,能动的时候就挣点,不能动了再靠你们。”忙吧,母亲,只要你还忙着,我就心安。

    我九岁那年,堂妈出车祸早早离开人世。堂父为了寻找新配偶常年不着家,丢下六岁的堂弟、四岁的堂妹和一个年过六旬的小脚婆婆,日子过得异常艰难。小脚婆婆常常拿着油灯来我家让添点煤油,拿着盐碟来借点盐巴之类。妹妹们小,不懂事,有时会悄悄说“妈,小脚婆婆又来了”。母亲总是狠狠地剜她们一眼,然后毫不犹豫的给小脚婆婆需要的东西。后来,经常听见两个孩子因为吃不饱、想妈妈伤心的哭闹,还有小脚婆婆拖长了声调呼天叫地的哭诉。母亲不顾爷爷奶奶的阻拦,索性把两个小孩弄来跟我们一块儿养着,视如己出。每到吃饭的时候,堂弟堂妹就拿着勺勺碗碗到我家来,春夏秋冬,寒来暑往,直到他们上了初中,走上社会。至今,堂弟堂妹像对亲生母亲一样敬重爱戴我的母亲。

    

    凡是与我家有来往的,提到母亲,准没有人说母亲半个不是。堂姑时运不济,一家人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伤,修了四五回房子,搬了好几次家,母亲除了安慰她,还不忘接济她。地里有的瓜果小菜,堂姑随便摘,粮食不够,一半借一半送,出工出力就更不用说。为此,稍微吝啬的父亲还责备过母亲很多次,说母亲大手大脚。母亲一笑而过,说“困难的时候帮人家一把,积德造福呢”。每到过年过节,杀猪宰鸡,母亲都不会忘记队里最困难的一户邻居,悄悄的给他们端些肉去,偶尔会让我亲自送去。

   我家灶后有一条长板凳,那板凳被一辈辈做饭的人坐磨得溜光发亮。每天,当母亲点燃了柴火,我们姐妹仨排坐在板凳上帮忙添柴也添乱,看灶膛里燃烧着红红的火苗,看锅里升腾起淡烟薄雾,闻那些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柴火饭香。母亲偶尔得空就坐到我们中间,用她粗糙的手摸摸我们仨的脸蛋,用她有力的手臂搂一下我们腰身,把心底的爱传递给我们。她的爱像灶膛里的火苗,像锅里的饭香,让我们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全。但是,我有时发现,火苗映照着的母亲慈祥的脸庞上,那眼神挂着几丝无助与忧伤。

    那是一个雨天的中午,姑妈回来看望爷爷奶奶,饭后我躺在床上睡觉,母亲和姑妈在门外的楼道里做针线活。

    

    “姐姐,还是你命好哟,有儿有女的。”母亲不无羡慕的说着。

    “儿子女子都是人,说不定女子比儿子还能干、还孝顺呢。”姑妈安慰道。

    “没有儿子说不起话哟,处处受人家的气。”母亲的声音有点哽咽,然后是长长的叹息。

    母亲的叹息和眼泪一声声一滴滴敲打着我幼小的心。也许,正是母亲的伤感,给了我们教育和力量。我和三妹考起了师范,老二也读了高中,这在偏僻的农村是少有的。

    母亲没有文化,但她用独特的教育方式让我们慢慢成长。按照父母的意愿,我和二妹都留在了家里“抱儿子”,有了他们想要的孙子。母亲在70年代没有儿子的伤直到90年代才得以治愈,从此不再叹息,不再忧伤。

    母亲,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,没有惊世骇俗的名言,有的只是一颗博爱善良的心和一双勤劳有力的手。

    至爱无言。我爱母亲,如同她爱我一样。

       (图片来自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)